民以食为天,以居为安。居住的要素少不了门,孔夫子的《论语·雍也》云:“谁能出不由户(户:门)?”道理虽很简单,却包蕴丰富。
中国文化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叫做"院落文化"。四壁合围,高墙环堵,朱门红墙,深宅大院。院墙的高矮,常常依主人的社会地位和身份而定,不得逾越规矩。直到今天,很多机构仍然被称作"院"--尽管有的机构其实并没有院墙:法院、科学院、剧院、医院、寺院。院多,门也多,有正门,也就有旁门左道、歪门邪道;有前门,也就有后门。有了门,便有了内外之别。因为门多,所以汉语中包含"门"的词汇也就特别多:门道、门路、法门、一门功课、一门心思。在封建社会,"家"因而也同时被叫做"门",比如说"家门不幸"、"门庭若市"、"将门虎子"、"败坏门风";说一个人事业有成,是"光耀门媚";杀死全家叫"满门抄斩";结为姻缘则叫"一门亲事";"男嫁女"叫作"倒插门"--让外国人摸不着头脑。
这样说来,咱们的国学也可以被称为一门"门学"。汉语中与门有关的词汇非常发达:闪、闭、闲、闹、阅、阁、闰、阔、阐。"关"是门的放大。中国自古关隘要津很多:山海关、雁门关、平型关。所以咱们的传统文化也可以叫"关"文化。国学其实是"关学"。"关"的引申义为关隘,如"难关"、"年头"、"鬼门关"。陶渊明哨叹:"岂忘游心日,关河不可逾。"我始终觉得,这多关隘,实足以影响中国各地的商业流通以及同外部的交流。
入必由之,出必由之,于是,历史的风风雨雨,门总要首当其冲。唐初的李世民,不是导演过一出杀兄逼父的玄武门之变吗?“天子五门”,所铺张的,绝不只是帝王的排场。老百姓则盼“夜不闭户”,清平世界。与此形成反差,是官府的封条在门扇上打叉叉。涉及北京古城的语汇,正阳门人称前门,相对于“前”,该有个后门。有的,地安门。矛盾的对立统一,构成了社会。前、后门,公、私门,高尚与正直,低卑与猥陋,借助“门”,亮了相。
中国的门,也派生出“芝麻开门”的故事。中国的门,更创造出离凿龙门鲤鱼跳的传说。前者反映了探索者的精神需求,后者表现了超越自我的渴望。中国的门,还编排出鬼门关的迷信,吓唬愚昧的胆小的人。